第五十七章

在床上躺了兩天，得到楊醫生的同意後 ，連昕這才能下床走動，只是老爺子不松口，她還不能回去。

這兩天盼盼倒是來過幾次，還發來過不少慰問。但是某人，從那天早上後，就再也沒有找過她，也沒有發過任何信息。

第三天一早，連昕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出神，枕邊放著手機，第三天了，某人怎麽一點都不關心她，之前還口口聲聲說著喜歡她的話，哼！完全忘了前幾天自己說的那些傷人的話。

等了好一會兒，就在她準備起床洗漱的時候，手機“滴”地一聲發來信息的提示聲。連昕心跳一滯，隱隱地帶著期待拿起手機。

然而，滑開屏幕，赫然又是潘小盼的慰問信息，

“遲遲，今天好點沒？我中午去看你啊！我還帶了張媽給你煲的湯～期不期待～”後面配了個麽麽的表情，又蠢又萌。

連昕回了個狗頭給她，回完後，潘盼幾乎是秒回地又發了一條信息過來，她一看，心跳不由得加快速度

“哎呀，遲遲你是不知道，季昂這幾天臉黑得呀！都沒人敢跟他說話，太嚇人了！你到底把他給怎麽了？”

連昕沒回，心裏有點惴惴。沒多久，她又發了條信息

“剛剛季昂問我你的事，我沒說，哈哈”看到這裏，她忍不住彎起嘴角，讓你耍別扭，哼，憋死你！

這次她又回了三個狗頭過去，以表敬意。

洗漱穿戴好，她準備下樓陪老爺子晨練，雖然身體還是有點虛，沒什麽力氣。但老爺子也只是打打太極，她在旁邊陪著說說話就好了。

“爺爺。”剛一下樓就看到準備出門的老爺子，她加快腳步。

“怎麽這麽早就起床了，別剛好一點就又不註意，你再回去睡一會兒！”看到她一身休閑的運動裝，老爺子不滿地看著她

“胡鬧，你現在是不能做劇烈運動的，怎麽這麽不聽話！”

連昕走到他跟前，眉眼彎彎“我不做什麽，就是陪著您說說話，走一走，放心吧爺爺！”

見老爺子嚴肅的臉上隱隱有松動的痕跡，她彎著唇角進一步討好道：

“爺爺，我都躺了好幾天了，可難受了，再不出去走走我都要發黴了。”她聲音軟糯，配著臉上乖乖巧巧的樣子，老人家最是招架不住。

就連李阿姨也跟著道：“是啊，老爺子，今天天氣好，讓昕昕出去走走也挺好的。”

耐不住她的軟磨硬泡，老爺子這才別扭地點點頭“那你跟著吧，不舒服了就得馬上回來。”

“好的。”

陪著老爺子打了套太極，二人開始繞著人工湖周邊散步。清晨的小區裏人還挺多的，三三兩兩的，散著步，做著有氧運動。

兩人幾乎是每走幾步就有跟爺爺差不多年紀的老人打招呼，連帶著連昕也認識了不少人。

“遲遲。”邊走著，老爺子邊開口喚了她一聲。

“嗯？”她側過頭，一見爺爺這副跟上次一樣的神情，瞬間了然，垂著眸子

“爺爺想說什麽？”

“爺爺…”老爺子頓了頓，有點猶豫，但還是道：“遲遲看到你爸爸的照片啦…”

她眸間閃過一絲異樣，點點頭“嗯，看到了。”

老爺子了然地點點頭，看著平靜的水面上泛著的層層金光，微微出神，開口道：

“爺爺以前哪，最喜歡的就是你爸爸了，他呀，像足了你奶奶，安安靜靜的，不吵不鬧…”

他悠悠地說著，回憶著過去。完全沒註意到旁邊連昕漸漸暗沈下去的眉眼。

“可是，在這幾個孩子裏，他卻是最讓我不省心的。”想到了一些往事，老爺子嘆了口氣，瞇著眼看著遠方泛紅的天幕，繼續說：

“雖然他不顧及我，不顧及我們曲家。但是，誰讓他是我從小疼到大的兒子呢！”

說完，像是自言自語般念道：“就憑他喊了我幾十年的父親，不管發生什麽，也不管他做了什麽，我始終都不會放棄他。”

連昕低著頭，這才是一個父親的愛，父愛如山。

“遲遲？”見她一直低著頭，臉色不太好的樣子，老爺子還以為是她身體不舒服，忙問：“是不是又難受了？我們回去？”

連昕搖搖頭“沒有，只是想到了一些事。”她擡眸看著老爺子，低聲問道：

“爺爺想告訴我什麽？是您一定會找到父親，把他帶回來嗎？”她的語調極其平緩，沒有夾帶著任何的情緒，仿佛這件事跟自己毫無關系。

仿佛，一個完完全全的局外人。

老爺子被她的態度驚到了，他停下腳步，有些錯愕地看著她，一對上她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冷漠的眼神，更驚詫了，

“遲遲，你…”

連昕靜默了一會兒，強壓下心頭憤懣的情緒，抿著蒼白的唇瓣，因生病略顯憔悴的臉板得死緊，沒有說話。

見她這樣，老爺子無奈地嘆息，道：

“遲遲是不是，對你的父親…哎…”他終究還是沒說出來後半句，只是伸手疼愛地在她頭上輕輕摸了摸

“你不要怪他，他只是，沒有辦法走出來。”

沒有辦法？不，他只是不願意醒罷了…

老爺子想到了什麽，繼續道：“我前幾天接到了西藏軍區的電話，他們說你爸爸突然不見了…”他頓了頓，看向連昕。

看著爺爺期待的眼神，她發現自己沒有辦法控制心頭的悲愴，沒有辦法再去為了任何人來委屈自己，沒有辦法因為爺爺對兒子的思念就假裝自己不怨恨不責怪，甚至麻痹自己。她不願背負。

她不想再欺騙自己，因為她不為任何人而活，那是他們欠她的，不該讓她來還。

她的生命裏，可以沒有爸爸媽媽，但絕對，必須，要有她自己。

老爺子沒有註意到她翻湧的情緒，他猶豫了半晌，還是忍不住問道：“遲遲，你知道，你爸爸在哪兒嗎？這麽多年，他也是時候回來了！”

她在心底嗤了一聲，面上卻一片平靜，輕輕搖了搖頭“不知道，可能是去其它地方了吧。”

在哪兒，去哪兒，於她無關，他自己選擇的路，就該他自己走！

“那，”老爺子看著她漠然的臉，欲言又止。

“我們回去吧爺爺。”她揚起頭，抿唇笑了笑。

“哎，好吧。”

連昕靜靜地看著走在前面兩鬢斑白的爺爺，心裏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麽輕松過。

晚間，小叔的電話毫無意外地打了過來。

“餵？”她百無聊賴地按著遙控器，屏幕上的光亮一閃一閃，映在她水潤瀲灩的眸中。

“遲遲。”

“哦，是小叔啊！”她看著屏幕上一對難分難舍的小情侶，覺得有種莫名的喜感。

“怎麽生病了都不跟小叔說？要不是你伯伯，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，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啊！”裏面小叔的聲音低低的，卻能明顯感覺到不悅。

連昕摳著沙發，有點心虛

“沒有啊，我不是不想讓你擔心嘛！再說了，你又不能飛回來看我，說了也沒用呀！”他們倆個只差了十二歲，交流起來完全沒有在長輩面前的感覺。

“沒大沒小，你個沒良心的！是不是在怪小叔沒回來陪你啊？”

“沒有沒有，小叔你就在那邊好好工作吧，我可是一點兒都沒有怪你的意思！”屏幕上的情侶還膠在一起，互相訴說著對對方的不舍。這部劇最近還挺火的，女主角可是清純小主，飽受公眾的喜愛。

“那你就是不希望我回去啰！好歹我也照顧你那麽多年了，真是讓人傷心！”對面還不時地傳出紙張的翻閱聲，一聽就知道他還在忙。

“哪裏，我可沒這麽說！小叔，”她頓了頓，關切地問道：“這麽晚了你還在忙嗎？”

“嗯哼，還不是為了能早點回去看你！”

連昕鼻頭一酸，吶吶道：“我又沒催你，你那麽著急幹嘛！”

“哎喲，小丫頭片子，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你！”

她撇撇嘴，嗆聲“你回來還不一定是誰照顧誰呢！”

對面傳來一陣明朗的笑聲，聽在連昕耳裏卻是無比的溫暖。

“小丫頭，這麽說你小叔！等我忙完最後一個項目就可以回國了，到時候看我不好好收拾你！”

連昕不以為意，盤著腿坐在沙發上，看著那個做作的女演員，在心裏感嘆了一下，同時不忘回道：

“我上次跟黑三哥說了讓他回部隊的，你給他調一下，你說讓他一個特種兵整天跟在一個小丫頭後面，多難受啊，我都替他憋屈！”

“不行！你要是不喜歡他的話，我就給你換一個。但是必須要有人跟著保護你才行。”

“我天天上課，不需要人跟著的。再說了，你不是快回來了嘛！”她一下一下地摳著沙發的邊角處，堅決不肯妥協。

對面靜默了一會兒，嘆了口氣

“好吧，那你要是遇到什麽事了一定要馬上告訴我，我來幫你安排。”

“嗯。”聽著他強硬的語氣，連昕抿著唇，低低地應了一聲，心裏暖暖的。

“別岔開話題，怎麽突然病得這麽嚴重？” 他突然嚴肅地問。

“小叔。”

“怎麽了？”

她盯著屏幕上黯然神傷的女主角，眸子裏忽閃忽滅，靜靜道：“沒事，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了，有點累，沒註意就生病了。”

“還想瞞我呢，我還不了解你啊！是不是被人欺負了？跟我說說。”

聽他這麽一說，連昕瞬間就想到某個人，忍不住扁著嘴，季昂就是個大騙子！她再也不要理他了！

“誰能欺負得了你聰明伶俐的侄女啊！”

“也是，那是因為什麽？小丫頭，心裏藏著那麽多事是長不高的。”

“切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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